近日,辽宁省率先鼓励生育,引起多方关注。伴随着老龄化日趋严重,未来如何养老成为悬在普通大众头顶的“达摩克斯之剑”。对此,搜狐国富智库专访了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陆杰华。
他表示辽宁省因为老龄化水平高,生育率低,加上大量的年轻人口迁移到外地,养老金处于空转,因此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省,鼓励生育。另外,除了东北三省,四川、湖南、重庆等地因大量的年轻劳动力流出,老龄化在省际层面上也相对更严重。
在提到深圳的时候,他表示,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,吸纳了全国各地的年轻劳动力,人口结构相对比较年轻,但是深圳的这种情况,在其他地区是无法复制的。他还认为,未来中国很难通过移民来实现区域间的平衡。在他看来,生育率低主要是两个原因造成的,第一是经济原因,比如,抚养孩子的成本高;第二是观念的改变,80后、90后以及未来00后等生育主体没有多子多女的观念,而且他们的目标更加多元化;另外传统的养儿防老模式逐渐在中 国弱化,父辈观念也相应改变都进一步影响了年轻人的生育观。
陆杰华称,中国的老龄化是未富先老,接下来中国将面临的是慢备快老和富而过老,因此应对老龄化成为一个新的国情,需要新的国策来应对。他认为,在应对老龄化的过程中,需要考虑注意六个方面,第一,注意解决老龄化规划的长期性与持续性;第二,关注老年人真正的需求;第三,关注城乡之间,区域之间的养老差距;第四,二孩难以改变中国的抚养比,可以适当的延迟退休。第五,强调家庭是养老的第一责任人;第六,成立老龄工作部,改变退休老人组织的无序状态。
最后,他强调,未来养老模式是多元化的,政府为养老兜底,家庭还是养老的第一责任人。
记者:怎么看待辽宁省出台的政策?
陆杰华:首先,辽宁的老龄化比较严重,远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,并且生育率排在全国倒数;第二,近几年流动、迁居到外地的年轻的人口数量不断的增多;第三,辽宁省退休的人太多,就业的人口在减少,养老金可能处于空转状态。另外,这两年二孩政策的执行,并没有带动生育率的上升,这是辽宁出台政策的最主要原因。所以,从人口、社会经济发展等方面综合考虑,辽宁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省。
记者:辽宁省率先鼓励生育是否会成为一个全国性的大趋势?
陆杰华:黑龙江和吉林的情况可能接近辽宁,全国除了东北三省,四川、湖南、重庆等省也面临着类似状况,大量的青年劳动力流出,整个的年龄结构发生了较大变化,老龄化相对严重。
记者:鼓励老年人创业的可能性有多大?
陆杰华:现在从规划中,并没有看出有具体的举措来支持老年人的就业,包括社会参与。整体来看,老年人适当的延迟就业,从社会经济上,对整个人口红利的发展和缓解养老有很大帮助;从个体上,会提高老年人的社会参与率,影响老人的认知水平。另外,目前中国人的平均预期寿命在延长,但是退休制度是按照几十年以前的寿命水平安排的,已经形成一种固化,应该做适当的改革。退休制度是一个比较刚性的制度,应当加快推进退休制度的改革,适当延长工作年限,这对老年人就业有一定帮助。
记者:老龄化带给我们哪些挑战?
陆杰华:2000年中国进入老龄化社会。2020-2035年,中国将面临慢备快老,也就是说准备的很慢,老龄化的速度却会很快。2035-2050年,中国将是富而过老,基本建立起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,但是1/3的人口都是老年人。所以应对老龄化成为一个新的国情,需要新的国策来应对。在应对老龄化的过程中,有以下六大矛盾:
第一,老龄化的长期性与政府换届的矛盾。老龄化加速度发展尽管在中央形成了理念,但解决老龄化需要十几二十年,乃至几十年的长周期积累出的制度安排,但是我国的政府是五年一届,如何真正在大的视野上去解决未来的问题,这是需要改变的。
第二,供给和需求的矛盾。我们过多的关注供给,建了很多养老机构、养老驿站,但是却忽略了老年人的需求。以北京为例,北京的养老机构大都设在六环之外,但老年人基本都在核心区居住。我们面临的问题就是,老年人一定要在熟悉的环境下养老,而不是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养老。
第三,城乡之间,东部与中西部的养老服务体系差异显著。我们过多的关注东部城市地区,可是按照常住人口口径计算的老龄化最快的不是北京、上海等地区,而是重庆、四川、辽宁等地区。
第四,就业和退休的矛盾。我个人觉得二孩难以改变中国的抚养比,因为2050年的老年人已经出生出来了,所以不可能改变这种变化。
第五,家庭养老功能责任和家庭弱化的矛盾,要强调家庭是养老第一责任人。另外,还面临独居空巢和老年边缘化等问题。2.4亿人是一个很大的群体。
第六,群体管理,现在我国是2.4亿老年人,到2050年老年人差不多达到5亿人。按现有老龄委的管理方式是满足不了的,我想未来可能会成立老龄工作部,来解决退休人员的无序发展。
记者:您一直在研究深圳的人口,怎么看待深圳的人口表现呢?
深圳是一个移民城市,吸纳了全国各地的年轻劳动力,使得深圳人口结构相对比较年轻,但是深圳这种情况,在其他地区是不可持续的,无法复制的,毕竟深圳在发展的时候,正好处于国家人口红利好的时期,目前,从整个国家来看,人口红利已经逐渐放缓,将来会逐渐消失,很难有一个城市能够吸引大量的年轻劳动力。
记者:未来能否通过移民来实现区域间的平衡?
陆杰华:相对比较难的,因为一个地区受到了鼓励,享受了红利,那就意味着其他地区红利期基本消失。第一,作为一个人口大国,不可能靠国际移民来解决劳动力的问题;第二,没有任何国家能够给中国提供足够多的劳动力。
记者:那现在鼓励生育是不是必然呢?
陆杰华:将来会成为必然,我觉得第一步是放开二孩,全面二孩,第二步是自主生育,自主生育可能会经过一段时间,经过客观评估,如果效果还是不明显,就会走进入第三步鼓励生育,这个时间不会太久。
记者:可以采取哪些有效措施来鼓励生育?
陆杰华:现在有各种鼓励的措施,比如提高产假的天数,但产假关系的是“生”的问题,不太解决后面一系列“育”的问题,下一步就是适当的给予补贴,或建立更多的公立机构来解决,关注后期教育的问题,在孩子的教育成本上给予更多的帮助。
还可以平衡女性生育和就业之间的关系。中国的女性大部分在生育之后,就会影响到就业,甚至是职业的发展。这也需要政府去平衡,出台一些有利于家庭生育的政策。比如,企业可能因为成本等原因,不愿意雇佣女员工。
从经济上,可以用税收来调节,现在征收的个人所得税,是按个人的收入来征收,未来可能按照家庭的人数来征收,对家庭人数多的进行适当减免,从而鼓励家庭生更多的孩子。
此外,还可以通过其他的措施,减少家庭的负担,比如优惠租房。最后,我认为要多措并举,光靠一个政策很难解决低生育率的问题。
记者:目前全国的低生育率主要是由于什么原因造成的?
陆杰华:一个是经济原因,比如抚养孩子的成本;一个是观念的改变:首先,现在的生育主体是80后、90后,包括未来的00后,这部分人没有多子多女的观念。现在年轻人目标更加多元化,生孩子不是必须的人生目标。
第二,传统的养儿防老的模式在中国逐渐在弱化,在房贷、车贷下的年轻人可能还需要父母补贴。另外,父辈的观念也发生了变化,现在年轻人生育的孩子大多都是父辈在带,但是父辈可能觉得他们带一个就够了。
记者:您觉得中国未来的养老模式会发生什么变化呢?是学习西方的大福利国家,还是依靠家庭来养老?
陆杰华:未来养老主体应该是多元的。国家主要解决兜底的问题,即收入比较低的、独居或者是五保的人群,还是要靠国家来养老。
但是,家庭还是养老的第一责任人。另外,孩子逐渐变少,可以通过购买服务或者是通过社会化服务来进行养老。因此政府要提供相应的服务,让个人和家庭通过缴费获取非基本公共服务。